一個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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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混血
Chapter.37
新的一周，裏德爾的生活異常平靜，這是由於阿爾忒彌斯除了上課外都在關禁閉。
同時他再次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平常遇見的困難很大程度上都是她帶來的，他開始思索是否能有一個完美的計劃能夠讓自己的生活徹底擺脫陰霾。然而這很難實現，他需要那些純血統的幫助，但阿爾忒彌斯正好是一塊吸引他們的強力磁鐵。
平靜的日子在周五結束。在一周的最後一節課，也是裏德爾最厭惡的變形課結束後，他正抱著課本隨人流往外走，鄧布利多教授叫住了他：“湯姆，請等一下。”
裏德爾站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有什麽事嗎，教授？”
“是的，我想和你聊聊。”鄧布利多站在講臺上，不緊不慢地揮動魔杖讓教室內被學生們推得東倒西歪的桌椅恢覆原狀。
裏德爾猶豫了一下，還是挪動步伐朝前走了幾步。
“請坐吧。”鄧布利多指了指講臺正對面那唯一沒有移動的座位。
他什麽也沒說，順從地在鄧布利多指定的地方坐了下來。
鄧布利多摘下了鼻梁上的半月型眼鏡，繞到他的桌前，靠在講臺上。
“我前段時間從霍拉斯那聽說你最近又有了新的研究課題——永生藥劑，對嗎？”鄧布利多說，註意到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白了，停頓片刻後繼續道，“別緊張，湯姆。我只是想告訴你，煉金術師尼可·勒梅先生是我的朋友，他在這方面有著深入的研究。因此倘若你現在和未來遇到了什麽困難，我很樂意代你寫信尋求他的指導和幫助。”
裏德爾的嘴唇止不住地發抖，努力了幾次才說出話來：“謝謝您，教授……但我已經放棄了。”
“放棄了？”鄧布利多略帶遺憾地說，“以我對你的了解來看，你應該是一個不畏困難、目標堅定的孩子。”
“不，我嘗試過，失敗了，所以放棄了。”裏德爾說，他埋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鄧布利多盯著他看了一會：“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這實際上是一個很有潛力的領域，所獲得的成果理應能挽救無數人的性命……”
“教授，每個人的死亡都是註定的，是這樣嗎？”裏德爾突然擡頭發問。
“抱歉，我沒聽明白你的問題。”
“每個人最終都會迎來死亡，無論麻瓜還是巫師，是嗎？”
“當然，這是毋庸置疑的，死神如同蒙眼的忒彌斯女神一樣公平、一視同仁。”
“那我們和麻瓜有什麽區別呢？”
“區別？唔，巫師和麻瓜都是用兩只腳直立行走的動物，都會用大腦思考——只不過巫師多了一項使用魔法的本領。”
“既然我們和麻瓜一樣會生老病死，那魔法有什麽用？”
“我又沒有聽懂你的問題，湯姆。”鄧布利多無奈地笑了笑，“或許我的確是老了，思路跟不上你這樣的年輕人……”
“我想知道，魔法是什麽？魔法僅僅能用來讓我們做事更加輕松嗎？”裏德爾問。
“噢，我本來是想反駁的，可是我隨後仔細一想，發現竟然被你說服了——似乎對於絕大多數成年巫師而言，魔法的最大用處就是又快又好地處理家務了。”鄧布利多聳聳肩。
“教授，難道這就是魔法的本質嗎？我們在霍格沃茨花費七年進行學習，只是為了畢業後用魔法幹那些本質和麻瓜相同的工作嗎？”裏德爾有些絕望。
“孩子，巫師是魔法的主人，而非魔法的奴隸。魔法，僅僅是一個工具，就像你說的，為巫師提供便利。在生命的更多時候，人的層面才是我們應該關註的，比如你的家人、朋友——啊，我真是糊塗了——”鄧布利多不自覺地伸手扶住了額頭，“我感到非常、非常抱歉——你應該關心身邊的，那些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無關魔法，無關身份。”
“可是我的身邊並不存在這些人，我也不在乎！不，教授，我不認同您的話，我認為巫師應該使用魔法超越人的極限，比如死亡！”裏德爾激動地喊道。
鄧布利多聽到他的話先是楞了一下，隨即猛地向前，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湯姆，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和巫粹黨聯絡過？”
裏德爾拼命躲避他的目光：“沒有……”
“說實話！”鄧布利多大吼，將裏德爾嚇了一跳。
“沒有，教授，真的……”他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
怎麽辦？裏德爾的腦子飛速運轉，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自證清白，他絕不可能將自己的大腦展現給鄧布利多。啊，一切的源頭都在魔法部那群無能的官僚身上，巫粹黨的勢力已經蔓延了幾十年，假如他們都能恪盡職守，早就將巫粹黨消滅了！可惡的巫粹黨！
就在這時，有人用力敲了敲教室的門：“打擾一下，鄧布利多教授。”
鄧布利多松開了裏德爾的肩膀，他松了口氣，但心情依舊覆雜——來的人是卡卡洛夫，他又是來做什麽？
“你先離開吧，湯姆。”鄧布利多對他說，也沒為自己的行為道歉，甚至繼續用命令的口吻說，“記住，永遠對巫粹黨保持警惕。”
“我知道了，教授。”裏德爾抓起面前的課本，在兩個人的註視下快速離開了教室。
今天真倒黴……他滿腹牢騷，埋著頭慢吞吞、一步一步地走下魔法樓梯。他只顧盯著自己的腳尖，與魯伯·海格撞了個滿懷。
他被撞得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擡頭看見海格正抱著有一個被毛毯緊緊包裹的繈褓。
海格確認懷裏的某個神奇動物沒事後才發現裏德爾：“噢，湯姆，是你啊。真不好意思，剛剛沒註意到你，不過我很高興看見你們都沒事。”
“你懷裏的是什麽？”裏德爾問。
“你想知道嗎？”海格撓撓頭，仿佛在內心糾結了一下。隨後將他拉到墻邊，小心翼翼地將繈褓裏的東西露出一點。
裏德爾看見了一只巨大的，應該是屬於節肢動物的腳，毛茸茸的。
他不禁皺起了眉：“這個腳看起來像蜘蛛……”
“噓，請別說出去——是八眼蜘蛛。我在禁林裏見它特別瘦小，看起來營養不良，所以帶了回來。”海格說。
裏德爾看了看包裹的整個輪廓，好吧，這家夥對於普通蜘蛛來說是龐然大物，在它的種族裏的確算小個子。
“你要將它帶去哪裏，宿舍嗎？”裏德爾憂心忡忡地問。他記得這種神奇動物不僅會吃人，繁殖能力也非常強，他可不希望某日醒來發現自己正被一群蜘蛛覬覦。
“我還不知道呢，不過宿舍不行，我的舍友會傷害它的。”海格說，“湯姆，你知道哪裏還有儲藏室嗎？”
“點點之前所在的那間儲藏室不行嗎？”裏德爾問。
“噢，當然不行了。雖然點點不幸去世了，可它也理應保持那個房間的使用權。”海格說，“算了，我自個再仔細找找吧。謝謝你，湯姆。”
裏德爾目送著他們離去，心想著以後每日都要在自己的寢室內加上一道強力驅蟲咒。
他快步穿過回廊，望見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個拉文克勞新生。秉著樂於助人的紳士原則，他快步走了過去。
新生陷入了昏迷之中，臉上還保持著驚恐的神情。裏德爾正推測這個可憐的新生是不是遭到了皮皮鬼的捉弄而嚇暈了，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尖叫。他擡起頭，看見兩個同行的赫奇帕奇像見了鬼一樣呆站在原地。他扭頭沿著他們的目光看去，驚訝地發現就在自己和拉文克勞新生的頭頂，一個失去意識的男孩倒立漂浮著。他沒穿外袍，看不出是哪個學院的，白色的襯衫上用鮮血寫著“泥巴種”這個詞。
他立刻拿出魔杖，用魔法將男孩放了下來。
兩個赫奇帕奇這才回過神來，喃喃道：“這是……”
“無聊的惡作劇。”裏德爾對他們說，“聽著，恐怕你們也不希望在學校裏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吧？所以我建議你們別把這事傳出去……”
“這裏發生什麽了？”
壞事一茬接著一茬，他話還沒說完，舍監阿波裏昂·普林格和神奇動物保護課的西爾瓦努斯·凱特爾伯恩教授從外面回來了。
普林格一個箭步上前，推開了裏德爾。他翻開拉文克勞新生的眼皮檢查了一下，隨後看到了男孩和他胸前的血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你們！在場的所有人，跟我去校長辦公室！”普林格厲聲說。
裏德爾想殺了阿爾忒彌斯的願望前所未有的強烈，這就是她所謂的預熱派對——簡直是將他們的整個行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凱特爾伯恩教授留下來將地上的兩個學生送去校醫院，裏德爾和兩個赫奇帕奇則跟在普林格身後來到了校長室。魔咒課教師兼拉文克勞院長的加裏·斯圖爾特教授也在校長室裏，不幸的是，他正向校長阿芒多·迪佩特教授訴說兩個拉文克勞學生失蹤一天的事——不用說，裏德爾知道那兩個失蹤的拉文克勞一定是泥巴種。
“他們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加裏，你或許太過警惕了，有時候少年少女結伴出游而耗費大半天是很正常的事……”迪佩特教授對斯圖爾特教授說。而直到聽完普林格的簡述後，他才將兩件事聯系在了一塊。
“等一等，加裏，我想知道，失蹤的那兩個學生是麻瓜出身的巫師嗎？”迪佩特教授蹙眉問道。
“是的。”斯圖爾特教授回答。
普林格轉過身來一把揪住裏德爾的領子，將他拽到了迪佩特教授面前：“來吧，問問這小子！”
“裏德爾，那麽你便說下你所知道的事件經過吧？”迪佩特教授語氣和藹地問。
“我不知道。我那時剛剛結束變形課——因為被鄧布利多教授談話耽誤了會功夫。等我離開變形課教室後已經過了上課時間，因此路上沒什麽人。我經過走廊時看見一個新生躺在地上，便跑過去想要幫忙，然後才發現另一個男孩飄在天上，我也立刻就將他放了下來。”裏德爾沒說下去。
“噢，你肯定還知道什麽，湯姆·裏德爾，你可是斯萊特林的級長。”普林格說。
“我不明白，這和我的學院有什麽關系？”裏德爾有些惱怒地反駁道。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除了斯萊特林可沒人會辱罵別人是泥巴種。”普林格說。
“請大家冷靜都一點。”斯圖爾特教授出言道，“普林格，註意一下你評價學生時使用的措辭，更何況裏德爾的善良品性是有目共睹的。”
“哼，他和他們班的那群小混蛋一樣壞。”普林格說。
“阿波裏昂！”迪佩特教授忍不住低聲呵斥。
“對不起，教授。”普林格說罷，還不滿地哼哼幾聲。
“教授，據我所知，斯萊特林的學生並沒有歧視麻瓜出身的巫師，更不會使用那個帶有侮辱的詞匯。”裏德爾挺直了腰，振振有詞道，“我不知道幕後兇手是誰，但我認為普林格先生的指控僅僅是出於報覆那些經常破壞校規的斯萊特林學生而做的不實誹謗！”
“胡說八道！”普林格大聲說，“你的話真是顛倒黑白，裏德爾。難道我每每經過斯萊特林學生身旁，耳朵裏所聽見的‘泥巴種’是幻覺嗎？難道平日裏那些莫名其妙出意外的學生更多的是麻瓜出身的小巫師，都是巧合嗎？”
裏德爾轉頭看著他說：“普林格先生，既然成見的根已經深深地根植在你的心裏，因此出現癔癥並不是不可能的。假如你願意使用理性的思考而非感性的偏見去分析你所說的兩件事，就會發現真相其實和你一廂情願的指控大相徑庭。”
“迪佩特教授！”
草藥課的赫伯特·比爾利教授闖入了校長室。他行色匆匆，身上還穿著火龍皮圍裙，手裏拎著一個臭烘烘的鐵皮桶。他另一只手朝著鐵皮桶揮了揮魔杖，從中浮現出了一只斷掉的手臂。手臂纖細，手腕和手指都帶著飾品，應該屬於一個女孩。甚至可以輕易判斷出它沒離開它的主人多久，還在往下淌血滴。站在裏德爾身後的一個赫奇帕奇學生當場吐了出來。
“教授，你知道，我在禁林邊緣有一塊堆肥區。就在幾分鐘前，我去那為我的草藥們取肥料，不曾想在裏面翻出了這個……”比爾利教授解釋說。
“梅林啊！”斯圖爾特教授看著手腕的飾品驚聲叫道，“那應該就是克裏斯汀·湯普森的手！”
事態的發展越發荒唐，要是把魔法部引過來就完蛋了——至少他自己必死無疑。裏德爾滿腦子都是快點找到阿爾忒彌斯，叫停整個計劃。
“阿波裏昂，麻煩你現在讓所有的學生都回自己的公共休息室去，以及通知院長們過來。”迪佩特教授吩咐說，“孩子們，你們也不必擔心，霍格沃茨一定會盡全力保證你們的安全。”
裏德爾離開校長室，幾乎是飛似的跑回了公共休息室。他看見阿波羅和諾特在用阿爾忒彌斯留下的棋盤玩巫師棋，立刻走了過去。
“阿爾忒彌斯在哪？”
阿波羅指揮棋子向前走了一步，才慢悠悠地回答他：“她周一給鼻涕蟲教授打掃貯藏室、周二幫凱特爾伯恩教授飼養神奇動物、周三去圖書館……”
“她現在在哪？”裏德爾厲聲打斷他的話。
“……周五在校醫院幫忙，沒錯，她現在在校醫院。”阿波羅說，“你有事找她？”
“將軍。”諾特趁機將他的國王逼近了絕路。
“別急，還沒完。”阿波羅說著，調動棋子闖出一道生路。
裏德爾見狀，一巴掌拍在了棋盤上，破壞了整場棋局：“既然她不在，我必須跟你們倆聊聊你們的狗屁預熱派對，跟我去級長寢室。”
“原來是這件事。”阿波羅向後靠在椅背上，平靜地看著他，“不必去你的寢室，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吧。因為如今這場盛大的宴會不僅僅屬於我們幾個，所有在當下仍保有可貴的斯萊特林精神的人都受到了邀請。”
裏德爾這會兒才註意到待在公共休息室內的人無一例外都是純血統。他們仿佛都在專註著自己手頭的事，讀書、寫論文、玩棋牌，同時朝著這裏豎起了一只耳朵。
“學校已經發現了你們對泥巴種幹的事，”他低聲說，“假如迪佩特教授接下來在學校展開調查，星期天的計劃還怎麽進行？”
“好極了，這正是我們想要的，一切都在按照預定的軌跡運行。”阿波羅說。
如果不是他嘴角的微笑缺乏某種狡黠，語氣又近乎真誠，裏德爾幾乎要懷疑面前的阿波羅是否為服用了覆方湯劑的阿爾忒彌斯。
“裏德爾，我想你不會開始後悔了吧？”諾特說，“一個能在五年級就隨心所欲使用鉆心咒的人，會害怕傷害幾個泥巴種嗎？”
不知在什麽時候，公共休息室內靜得不能再靜了。裏德爾能聽見胸膛裏砰砰直跳的心跳，他希望只有自己聽見了。
當然啦，他壓根不關心那些泥巴種的生死，他只擔心自己最後會被這群純血統當作替罪羊。他站在那裏，驀地回憶起了被那頂破舊的分院帽蓋住腦袋的短暫的一秒鐘，進入斯萊特林或許並不是最好的選擇，卻是他唯一的命運。
“湯姆·裏德爾，你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直系後裔，自然也是這場宴會的主人。”阿波羅說，他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整個公共休息室都聽得清清楚楚，“你為什麽不坐下來，耐心地等待好戲開場呢？”
這似乎是頭一次，他的高貴血統在所有斯萊特林的純血統面前獲得證明。純血主義顯然已是窮途末路，可是他別無選擇地登上了這輛正在沖向懸崖的破敗戰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從他們手裏奪過韁繩，駕駛它調頭，在黑暗中沿著一條不可知的道路駛去。
學校迅速為兩起襲擊事件展開了調查，每一個斯萊特林的學生都遭遇了單獨詢問。某種默契在整個斯萊特林學院中流傳，面對質詢，純血矢口否認，混血保持緘默。
在斯萊特林的學生都被關在公共休息室內配合調查的同時，赫奇帕奇又發生了一起墜樓案，受害者是麻瓜出身的巫師，因此斯萊特林學生的嫌疑就這麽輕易地洗清了。裏德爾因為發現並幫助那個可憐的女孩而獲得了表揚和五分的加分，至於拉文克勞失蹤的男孩和女孩，徹底消失在了禁林裏，再也沒人發現他們的蹤跡。半個月後，獵場看守奧格在禁林巡邏時發現了幾塊拉文克勞校服的碎片，還有一截被啃食得幹幹凈凈的腿骨。
星期六的晚上，也就是萬聖前夜的前夜，阿波羅和朋友們在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內舉辦了一場秘密的派對。公共休息室內裝扮得就像是他們提前贏得了學院杯一樣，天花板掛滿了墨綠色的綢帶和銀色的絲帶，空中飄著斯萊特林的旗幟，塵封的學院盾牌重新變得閃閃發光，角落裏的簡易魔法樂器組不知疲倦地奏樂。
當裏德爾獨自從圖書館回來，步入公共休息室內時，所有純血統都舉杯向他表示致敬。而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又驚又喜，久久地佇立在原地。被黑湖隔絕，被幽綠籠罩的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不再是往常那樣冷冰冰的，反而充滿了熱情。
阿爾忒彌斯蹦蹦跳跳地來到他面前，她的臉上笑意盈盈，將一個白橡木的國王棋子塞進了他的手裏。
“湯姆·馬沃羅·裏德爾，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直系後裔，斯萊特林精神的正統繼承人，尊貴的伏地魔大人——我們離將軍只差最後一步了！”
他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棋子，這並不是巫師棋的棋子，而是一枚普通的麻瓜象棋棋子。很難相信阿爾忒彌斯的手裏會有來自麻瓜的東西。他轉動手中的棋子，發現它甚至有些陳舊，木頭上出現了幾道小裂隙。
一位漂亮的低年級純血女生過來邀請他跳舞，他沒有拒絕。他們隨著圓舞曲翩翩起舞，他的腦子裏突然又冒了出來那個問題。
“尊敬的赫卡忒，巫師的庇護女神，告訴我，魔法是什麽？”他喃喃道。
回到哥哥身邊的阿爾忒彌斯不知聽到了什麽，扭頭望向他。她的嘴角上揚，露出了兩顆尖利的小虎牙。
隨後她回過頭，自言自語道：“真有意思。”
“什麽？”阿波羅問。
“這場趣味游戲——把一個沒爹沒娘的雜種打扮成人模人樣的純血巫師，捧為魔法界的明日之星——照他一慣在日記裏喜歡使用的表達，當作咱們的彌賽亞。”阿爾忒彌斯說。
“呵，我看萬聖節一過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阿波羅說，“讓他把蛇怪放出來，殺死幾個泥巴種，在整個魔法界敲響正本清源的警鐘。待到魔法部派人來調查，最後的線索統統指向他，他會被趕出學校，斯萊特林也能因此落個清凈。除非有那千分之一的可能，他的蛇怪真的能清洗掉學校裏所有的泥巴種。”
“不，不行。”阿爾忒彌斯輕輕搖頭，“怎麽就這麽能把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裔拋棄掉？”
“假如薩拉查能預言到自己在千年後有這樣一個雜種後裔，說不定會在當時就親手把自己的孩子都殺死。”阿波羅不屑地說。
“不，不，不。”阿爾忒彌斯卻笑了起來，“阿波羅，我讓你向所有純血統宣揚他的斯萊特林後裔身份，為他舉行這場宴會可不是鬧著玩的，眼前是一個極好的讓萊斯特蘭奇成為魔法界最富有的家族的機會。”
“憑借一個混血？”
“憑借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裔——噢，我的笨蛋哥哥，你怎麽還不明白呀！”阿爾忒彌斯琥珀色的眼睛因興奮而顯得金燦燦的，“我們要利用他的身份和他異乎尋常的法力，掀起一場純血的覆興，把那些骯臟低賤的泥巴種和混血從我們這盜走的財富全都奪回來！”
“可你選擇的是湯姆·裏德爾這樣一個卑鄙之人，恐怕他沒那麽容易配合。”阿波羅說。
“阿波羅，真對不起，我現在感覺他甚至比你要聰明那麽一點點——”阿爾忒彌斯略帶惋惜地說，“他的心裏很清楚我們想要什麽，和他自己應該做什麽。”
阿波羅看起來有些生氣了：“阿爾忒彌斯，實際上你自己也不清楚，你的貪婪和好勝心常常蒙蔽了你的雙眼，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當作一場簡單的巫師棋游戲。”
“阿波羅，你猜得不錯，這就是我的一場巫師棋游戲。因此這場游戲不能過早結束，開除的懲罰太輕，死亡也不是生命的終結，我要摧毀他的靈魂。”阿爾忒彌斯低聲道。
阿波羅似乎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緩了一會後才繼續說：“但是，我必須要為這場巫師棋規定時間——如果七年級時你脖子上還戴著那個可悲的項圈，我會直接帶你去魔法部指控湯姆·裏德爾的黑巫師行徑。”
阿爾忒彌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貼身小圓鏡，照著脖頸處瞅了瞅：“咦，它不好看嗎？蕾絲部分可是使用的月癡獸的毛發制作而成，你沒註意過它在月光下的光澤格外好看嗎？”
另一邊，一曲終了，那位低年級的女孩的臉頰紅成了茶藨子一樣的顏色，而裏德爾則在內心為漫長的舞曲結束松快地長舒一口氣。
他現在要去同時做兩件事，一是釋放蛇怪，二是去找斯拉格霍恩教授請求使用飛路網前往聖芒戈魔法傷病院。
不，他並沒有生病，不如說現在身體的各項機能都處於一個十六歲少年的最棒的狀態，他只是需要一份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裏德爾耐心地等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披上隱身衣，熟門熟路地來到他偉大的祖先留下的密室前。他給蛇怪餵了足有兩加侖的沈睡藥劑，依據他對這條巨蛇體重的估算，這個劑量能讓它睡到第二天的這個時候。接著，他用回音咒將發號施令的聲音保存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他回了公共休息室一趟，然後光明正大地走了出來。
他果然在上樓梯的時候被普林格逮住了，可是他理直氣壯地解釋說：“我有急事找斯拉格霍恩教授。”
“任何事都可以第二天白天再說。”普林格不客氣地說。
“是嗎？”裏德爾拉起袖子，露出被某種藥劑腐蝕得只剩下一點皮肉，露出森森白骨的左手，“我想這樣的情況夠緊急了吧？”
普林格楞在原地，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在微弱的手提燈燈光下，倒是顯得很滑稽。
裏德爾冷著臉從他身邊經過，直直來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辦公室。鼻涕蟲教授喜歡晚起，也喜歡晚睡，因此在他敲了幾下門後，木門便自動打開了。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斯拉格霍恩教授喝了酒，甕裏翁氣地問。
裏德爾舉起左手，聲音發著抖：“教授，我似乎遭到了襲擊……”
斯拉格霍恩教授瞇起眼睛，看清了他的手後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噢，梅林啊，這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裏德爾的聲音越發顫抖，“我睡前去了趟盥洗室，洗完手之後就越發不對勁……”
斯拉格霍恩教授來到他身前，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
“看起來是某種神奇動物……比如食鐵獸的胃液……”斯拉格霍恩教授分析，沈思幾秒後宣布道，“湯姆，由於這種類型的魔藥材料太過罕見，學校內恐怕沒有準備相應的解藥，你最好是立刻去趟聖芒戈魔法傷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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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7
新的一周，裏德爾的生活異常平靜，這是由於阿爾忒彌斯除了上課外都在關禁閉。
同時他再次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平常遇見的困難很大程度上都是她帶來的，他開始思索是否能有一個完美的計劃能夠讓自己的生活徹底擺脫陰霾。然而這很難實現，他需要那些純血統的幫助，但阿爾忒彌斯正好是一塊吸引他們的強力磁鐵。
平靜的日子在周五結束。在一周的最後一節課，也是裏德爾最厭惡的變形課結束後，他正抱著課本隨人流往外走，鄧布利多教授叫住了他：“湯姆，請等一下。”
裏德爾站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有什麽事嗎，教授？”
“是的，我想和你聊聊。”鄧布利多站在講臺上，不緊不慢地揮動魔杖讓教室內被學生們推得東倒西歪的桌椅恢覆原狀。
裏德爾猶豫了一下，還是挪動步伐朝前走了幾步。
“請坐吧。”鄧布利多指了指講臺正對面那唯一沒有移動的座位。
他什麽也沒說，順從地在鄧布利多指定的地方坐了下來。
鄧布利多摘下了鼻梁上的半月型眼鏡，繞到他的桌前，靠在講臺上。
“我前段時間從霍拉斯那聽說你最近又有了新的研究課題——永生藥劑，對嗎？”鄧布利多說，註意到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變白了，停頓片刻後繼續道，“別緊張，湯姆。我只是想告訴你，煉金術師尼可·勒梅先生是我的朋友，他在這方面有著深入的研究。因此倘若你現在和未來遇到了什麽困難，我很樂意代你寫信尋求他的指導和幫助。”
裏德爾的嘴唇止不住地發抖，努力了幾次才說出話來：“謝謝您，教授……但我已經放棄了。”
“放棄了？”鄧布利多略帶遺憾地說，“以我對你的了解來看，你應該是一個不畏困難、目標堅定的孩子。”
“不，我嘗試過，失敗了，所以放棄了。”裏德爾說，他埋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鄧布利多盯著他看了一會：“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這實際上是一個很有潛力的領域，所獲得的成果理應能挽救無數人的性命……”
“教授，每個人的死亡都是註定的，是這樣嗎？”裏德爾突然擡頭發問。
“抱歉，我沒聽明白你的問題。”
“每個人最終都會迎來死亡，無論麻瓜還是巫師，是嗎？”
“當然，這是毋庸置疑的，死神如同蒙眼的忒彌斯女神一樣公平、一視同仁。”
“那我們和麻瓜有什麽區別呢？”
“區別？唔，巫師和麻瓜都是用兩只腳直立行走的動物，都會用大腦思考——只不過巫師多了一項使用魔法的本領。”
“既然我們和麻瓜一樣會生老病死，那魔法有什麽用？”
“我又沒有聽懂你的問題，湯姆。”鄧布利多無奈地笑了笑，“或許我的確是老了，思路跟不上你這樣的年輕人……”
“我想知道，魔法是什麽？魔法僅僅能用來讓我們做事更加輕松嗎？”裏德爾問。
“噢，我本來是想反駁的，可是我隨後仔細一想，發現竟然被你說服了——似乎對於絕大多數成年巫師而言，魔法的最大用處就是又快又好地處理家務了。”鄧布利多聳聳肩。
“教授，難道這就是魔法的本質嗎？我們在霍格沃茨花費七年進行學習，只是為了畢業後用魔法幹那些本質和麻瓜相同的工作嗎？”裏德爾有些絕望。
“孩子，巫師是魔法的主人，而非魔法的奴隸。魔法，僅僅是一個工具，就像你說的，為巫師提供便利。在生命的更多時候，人的層面才是我們應該關註的，比如你的家人、朋友——啊，我真是糊塗了——”鄧布利多不自覺地伸手扶住了額頭，“我感到非常、非常抱歉——你應該關心身邊的，那些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無關魔法，無關身份。”
“可是我的身邊並不存在這些人，我也不在乎！不，教授，我不認同您的話，我認為巫師應該使用魔法超越人的極限，比如死亡！”裏德爾激動地喊道。
鄧布利多聽到他的話先是楞了一下，隨即猛地向前，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湯姆，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和巫粹黨聯絡過？”
裏德爾拼命躲避他的目光：“沒有……”
“說實話！”鄧布利多大吼，將裏德爾嚇了一跳。
“沒有，教授，真的……”他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
怎麽辦？裏德爾的腦子飛速運轉，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自證清白，他絕不可能將自己的大腦展現給鄧布利多。啊，一切的源頭都在魔法部那群無能的官僚身上，巫粹黨的勢力已經蔓延了幾十年，假如他們都能恪盡職守，早就將巫粹黨消滅了！可惡的巫粹黨！
就在這時，有人用力敲了敲教室的門：“打擾一下，鄧布利多教授。”
鄧布利多松開了裏德爾的肩膀，他松了口氣，但心情依舊覆雜——來的人是卡卡洛夫，他又是來做什麽？
“你先離開吧，湯姆。”鄧布利多對他說，也沒為自己的行為道歉，甚至繼續用命令的口吻說，“記住，永遠對巫粹黨保持警惕。”
“我知道了，教授。”裏德爾抓起面前的課本，在兩個人的註視下快速離開了教室。
今天真倒黴……他滿腹牢騷，埋著頭慢吞吞、一步一步地走下魔法樓梯。他只顧盯著自己的腳尖，與魯伯·海格撞了個滿懷。
他被撞得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擡頭看見海格正抱著有一個被毛毯緊緊包裹的繈褓。
海格確認懷裏的某個神奇動物沒事後才發現裏德爾：“噢，湯姆，是你啊。真不好意思，剛剛沒註意到你，不過我很高興看見你們都沒事。”
“你懷裏的是什麽？”裏德爾問。
“你想知道嗎？”海格撓撓頭，仿佛在內心糾結了一下。隨後將他拉到墻邊，小心翼翼地將繈褓裏的東西露出一點。
裏德爾看見了一只巨大的，應該是屬於節肢動物的腳，毛茸茸的。
他不禁皺起了眉：“這個腳看起來像蜘蛛……”
“噓，請別說出去——是八眼蜘蛛。我在禁林裏見它特別瘦小，看起來營養不良，所以帶了回來。”海格說。
裏德爾看了看包裹的整個輪廓，好吧，這家夥對於普通蜘蛛來說是龐然大物，在它的種族裏的確算小個子。
“你要將它帶去哪裏，宿舍嗎？”裏德爾憂心忡忡地問。他記得這種神奇動物不僅會吃人，繁殖能力也非常強，他可不希望某日醒來發現自己正被一群蜘蛛覬覦。
“我還不知道呢，不過宿舍不行，我的舍友會傷害它的。”海格說，“湯姆，你知道哪裏還有儲藏室嗎？”
“點點之前所在的那間儲藏室不行嗎？”裏德爾問。
“噢，當然不行了。雖然點點不幸去世了，可它也理應保持那個房間的使用權。”海格說，“算了，我自個再仔細找找吧。謝謝你，湯姆。”
裏德爾目送著他們離去，心想著以後每日都要在自己的寢室內加上一道強力驅蟲咒。
他快步穿過回廊，望見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個拉文克勞新生。秉著樂於助人的紳士原則，他快步走了過去。
新生陷入了昏迷之中，臉上還保持著驚恐的神情。裏德爾正推測這個可憐的新生是不是遭到了皮皮鬼的捉弄而嚇暈了，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尖叫。他擡起頭，看見兩個同行的赫奇帕奇像見了鬼一樣呆站在原地。他扭頭沿著他們的目光看去，驚訝地發現就在自己和拉文克勞新生的頭頂，一個失去意識的男孩倒立漂浮著。他沒穿外袍，看不出是哪個學院的，白色的襯衫上用鮮血寫著“泥巴種”這個詞。
他立刻拿出魔杖，用魔法將男孩放了下來。
兩個赫奇帕奇這才回過神來，喃喃道：“這是……”
“無聊的惡作劇。”裏德爾對他們說，“聽著，恐怕你們也不希望在學校裏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吧？所以我建議你們別把這事傳出去……”
“這裏發生什麽了？”
壞事一茬接著一茬，他話還沒說完，舍監阿波裏昂·普林格和神奇動物保護課的西爾瓦努斯·凱特爾伯恩教授從外面回來了。
普林格一個箭步上前，推開了裏德爾。他翻開拉文克勞新生的眼皮檢查了一下，隨後看到了男孩和他胸前的血字，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你們！在場的所有人，跟我去校長辦公室！”普林格厲聲說。
裏德爾想殺了阿爾忒彌斯的願望前所未有的強烈，這就是她所謂的預熱派對——簡直是將他們的整個行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凱特爾伯恩教授留下來將地上的兩個學生送去校醫院，裏德爾和兩個赫奇帕奇則跟在普林格身後來到了校長室。魔咒課教師兼拉文克勞院長的加裏·斯圖爾特教授也在校長室裏，不幸的是，他正向校長阿芒多·迪佩特教授訴說兩個拉文克勞學生失蹤一天的事——不用說，裏德爾知道那兩個失蹤的拉文克勞一定是泥巴種。
“他們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加裏，你或許太過警惕了，有時候少年少女結伴出游而耗費大半天是很正常的事……”迪佩特教授對斯圖爾特教授說。而直到聽完普林格的簡述後，他才將兩件事聯系在了一塊。
“等一等，加裏，我想知道，失蹤的那兩個學生是麻瓜出身的巫師嗎？”迪佩特教授蹙眉問道。
“是的。”斯圖爾特教授回答。
普林格轉過身來一把揪住裏德爾的領子，將他拽到了迪佩特教授面前：“來吧，問問這小子！”
“裏德爾，那麽你便說下你所知道的事件經過吧？”迪佩特教授語氣和藹地問。
“我不知道。我那時剛剛結束變形課——因為被鄧布利多教授談話耽誤了會功夫。等我離開變形課教室後已經過了上課時間，因此路上沒什麽人。我經過走廊時看見一個新生躺在地上，便跑過去想要幫忙，然後才發現另一個男孩飄在天上，我也立刻就將他放了下來。”裏德爾沒說下去。
“噢，你肯定還知道什麽，湯姆·裏德爾，你可是斯萊特林的級長。”普林格說。
“我不明白，這和我的學院有什麽關系？”裏德爾有些惱怒地反駁道。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除了斯萊特林可沒人會辱罵別人是泥巴種。”普林格說。
“請大家冷靜都一點。”斯圖爾特教授出言道，“普林格，註意一下你評價學生時使用的措辭，更何況裏德爾的善良品性是有目共睹的。”
“哼，他和他們班的那群小混蛋一樣壞。”普林格說。
“阿波裏昂！”迪佩特教授忍不住低聲呵斥。
“對不起，教授。”普林格說罷，還不滿地哼哼幾聲。
“教授，據我所知，斯萊特林的學生並沒有歧視麻瓜出身的巫師，更不會使用那個帶有侮辱的詞匯。”裏德爾挺直了腰，振振有詞道，“我不知道幕後兇手是誰，但我認為普林格先生的指控僅僅是出於報覆那些經常破壞校規的斯萊特林學生而做的不實誹謗！”
“胡說八道！”普林格大聲說，“你的話真是顛倒黑白，裏德爾。難道我每每經過斯萊特林學生身旁，耳朵裏所聽見的‘泥巴種’是幻覺嗎？難道平日裏那些莫名其妙出意外的學生更多的是麻瓜出身的小巫師，都是巧合嗎？”
裏德爾轉頭看著他說：“普林格先生，既然成見的根已經深深地根植在你的心裏，因此出現癔癥並不是不可能的。假如你願意使用理性的思考而非感性的偏見去分析你所說的兩件事，就會發現真相其實和你一廂情願的指控大相徑庭。”
“迪佩特教授！”
草藥課的赫伯特·比爾利教授闖入了校長室。他行色匆匆，身上還穿著火龍皮圍裙，手裏拎著一個臭烘烘的鐵皮桶。他另一只手朝著鐵皮桶揮了揮魔杖，從中浮現出了一只斷掉的手臂。手臂纖細，手腕和手指都帶著飾品，應該屬於一個女孩。甚至可以輕易判斷出它沒離開它的主人多久，還在往下淌血滴。站在裏德爾身後的一個赫奇帕奇學生當場吐了出來。
“教授，你知道，我在禁林邊緣有一塊堆肥區。就在幾分鐘前，我去那為我的草藥們取肥料，不曾想在裏面翻出了這個……”比爾利教授解釋說。
“梅林啊！”斯圖爾特教授看著手腕的飾品驚聲叫道，“那應該就是克裏斯汀·湯普森的手！”
事態的發展越發荒唐，要是把魔法部引過來就完蛋了——至少他自己必死無疑。裏德爾滿腦子都是快點找到阿爾忒彌斯，叫停整個計劃。
“阿波裏昂，麻煩你現在讓所有的學生都回自己的公共休息室去，以及通知院長們過來。”迪佩特教授吩咐說，“孩子們，你們也不必擔心，霍格沃茨一定會盡全力保證你們的安全。”
裏德爾離開校長室，幾乎是飛似的跑回了公共休息室。他看見阿波羅和諾特在用阿爾忒彌斯留下的棋盤玩巫師棋，立刻走了過去。
“阿爾忒彌斯在哪？”
阿波羅指揮棋子向前走了一步，才慢悠悠地回答他：“她周一給鼻涕蟲教授打掃貯藏室、周二幫凱特爾伯恩教授飼養神奇動物、周三去圖書館……”
“她現在在哪？”裏德爾厲聲打斷他的話。
“……周五在校醫院幫忙，沒錯，她現在在校醫院。”阿波羅說，“你有事找她？”
“將軍。”諾特趁機將他的國王逼近了絕路。
“別急，還沒完。”阿波羅說著，調動棋子闖出一道生路。
裏德爾見狀，一巴掌拍在了棋盤上，破壞了整場棋局：“既然她不在，我必須跟你們倆聊聊你們的狗屁預熱派對，跟我去級長寢室。”
“原來是這件事。”阿波羅向後靠在椅背上，平靜地看著他，“不必去你的寢室，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吧。因為如今這場盛大的宴會不僅僅屬於我們幾個，所有在當下仍保有可貴的斯萊特林精神的人都受到了邀請。”
裏德爾這會兒才註意到待在公共休息室內的人無一例外都是純血統。他們仿佛都在專註著自己手頭的事，讀書、寫論文、玩棋牌，同時朝著這裏豎起了一只耳朵。
“學校已經發現了你們對泥巴種幹的事，”他低聲說，“假如迪佩特教授接下來在學校展開調查，星期天的計劃還怎麽進行？”
“好極了，這正是我們想要的，一切都在按照預定的軌跡運行。”阿波羅說。
如果不是他嘴角的微笑缺乏某種狡黠，語氣又近乎真誠，裏德爾幾乎要懷疑面前的阿波羅是否為服用了覆方湯劑的阿爾忒彌斯。
“裏德爾，我想你不會開始後悔了吧？”諾特說，“一個能在五年級就隨心所欲使用鉆心咒的人，會害怕傷害幾個泥巴種嗎？”
不知在什麽時候，公共休息室內靜得不能再靜了。裏德爾能聽見胸膛裏砰砰直跳的心跳，他希望只有自己聽見了。
當然啦，他壓根不關心那些泥巴種的生死，他只擔心自己最後會被這群純血統當作替罪羊。他站在那裏，驀地回憶起了被那頂破舊的分院帽蓋住腦袋的短暫的一秒鐘，進入斯萊特林或許並不是最好的選擇，卻是他唯一的命運。
“湯姆·裏德爾，你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直系後裔，自然也是這場宴會的主人。”阿波羅說，他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整個公共休息室都聽得清清楚楚，“你為什麽不坐下來，耐心地等待好戲開場呢？”
這似乎是頭一次，他的高貴血統在所有斯萊特林的純血統面前獲得證明。純血主義顯然已是窮途末路，可是他別無選擇地登上了這輛正在沖向懸崖的破敗戰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從他們手裏奪過韁繩，駕駛它調頭，在黑暗中沿著一條不可知的道路駛去。
學校迅速為兩起襲擊事件展開了調查，每一個斯萊特林的學生都遭遇了單獨詢問。某種默契在整個斯萊特林學院中流傳，面對質詢，純血矢口否認，混血保持緘默。
在斯萊特林的學生都被關在公共休息室內配合調查的同時，赫奇帕奇又發生了一起墜樓案，受害者是麻瓜出身的巫師，因此斯萊特林學生的嫌疑就這麽輕易地洗清了。裏德爾因為發現並幫助那個可憐的女孩而獲得了表揚和五分的加分，至於拉文克勞失蹤的男孩和女孩，徹底消失在了禁林裏，再也沒人發現他們的蹤跡。半個月後，獵場看守奧格在禁林巡邏時發現了幾塊拉文克勞校服的碎片，還有一截被啃食得幹幹凈凈的腿骨。
星期六的晚上，也就是萬聖前夜的前夜，阿波羅和朋友們在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內舉辦了一場秘密的派對。公共休息室內裝扮得就像是他們提前贏得了學院杯一樣，天花板掛滿了墨綠色的綢帶和銀色的絲帶，空中飄著斯萊特林的旗幟，塵封的學院盾牌重新變得閃閃發光，角落裏的簡易魔法樂器組不知疲倦地奏樂。
當裏德爾獨自從圖書館回來，步入公共休息室內時，所有純血統都舉杯向他表示致敬。而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又驚又喜，久久地佇立在原地。被黑湖隔絕，被幽綠籠罩的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不再是往常那樣冷冰冰的，反而充滿了熱情。
阿爾忒彌斯蹦蹦跳跳地來到他面前，她的臉上笑意盈盈，將一個白橡木的國王棋子塞進了他的手裏。
“湯姆·馬沃羅·裏德爾，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直系後裔，斯萊特林精神的正統繼承人，尊貴的伏地魔大人——我們離將軍只差最後一步了！”
他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棋子，這並不是巫師棋的棋子，而是一枚普通的麻瓜象棋棋子。很難相信阿爾忒彌斯的手裏會有來自麻瓜的東西。他轉動手中的棋子，發現它甚至有些陳舊，木頭上出現了幾道小裂隙。
一位漂亮的低年級純血女生過來邀請他跳舞，他沒有拒絕。他們隨著圓舞曲翩翩起舞，他的腦子裏突然又冒了出來那個問題。
“尊敬的赫卡忒，巫師的庇護女神，告訴我，魔法是什麽？”他喃喃道。
回到哥哥身邊的阿爾忒彌斯不知聽到了什麽，扭頭望向他。她的嘴角上揚，露出了兩顆尖利的小虎牙。
隨後她回過頭，自言自語道：“真有意思。”
“什麽？”阿波羅問。
“這場趣味游戲——把一個沒爹沒娘的雜種打扮成人模人樣的純血巫師，捧為魔法界的明日之星——照他一慣在日記裏喜歡使用的表達，當作咱們的彌賽亞。”阿爾忒彌斯說。
“呵，我看萬聖節一過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阿波羅說，“讓他把蛇怪放出來，殺死幾個泥巴種，在整個魔法界敲響正本清源的警鐘。待到魔法部派人來調查，最後的線索統統指向他，他會被趕出學校，斯萊特林也能因此落個清凈。除非有那千分之一的可能，他的蛇怪真的能清洗掉學校裏所有的泥巴種。”
“不，不行。”阿爾忒彌斯輕輕搖頭，“怎麽就這麽能把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裔拋棄掉？”
“假如薩拉查能預言到自己在千年後有這樣一個雜種後裔，說不定會在當時就親手把自己的孩子都殺死。”阿波羅不屑地說。
“不，不，不。”阿爾忒彌斯卻笑了起來，“阿波羅，我讓你向所有純血統宣揚他的斯萊特林後裔身份，為他舉行這場宴會可不是鬧著玩的，眼前是一個極好的讓萊斯特蘭奇成為魔法界最富有的家族的機會。”
“憑借一個混血？”
“憑借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裔——噢，我的笨蛋哥哥，你怎麽還不明白呀！”阿爾忒彌斯琥珀色的眼睛因興奮而顯得金燦燦的，“我們要利用他的身份和他異乎尋常的法力，掀起一場純血的覆興，把那些骯臟低賤的泥巴種和混血從我們這盜走的財富全都奪回來！”
“可你選擇的是湯姆·裏德爾這樣一個卑鄙之人，恐怕他沒那麽容易配合。”阿波羅說。
“阿波羅，真對不起，我現在感覺他甚至比你要聰明那麽一點點——”阿爾忒彌斯略帶惋惜地說，“他的心裏很清楚我們想要什麽，和他自己應該做什麽。”
阿波羅看起來有些生氣了：“阿爾忒彌斯，實際上你自己也不清楚，你的貪婪和好勝心常常蒙蔽了你的雙眼，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當作一場簡單的巫師棋游戲。”
“阿波羅，你猜得不錯，這就是我的一場巫師棋游戲。因此這場游戲不能過早結束，開除的懲罰太輕，死亡也不是生命的終結，我要摧毀他的靈魂。”阿爾忒彌斯低聲道。
阿波羅似乎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緩了一會後才繼續說：“但是，我必須要為這場巫師棋規定時間——如果七年級時你脖子上還戴著那個可悲的項圈，我會直接帶你去魔法部指控湯姆·裏德爾的黑巫師行徑。”
阿爾忒彌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貼身小圓鏡，照著脖頸處瞅了瞅：“咦，它不好看嗎？蕾絲部分可是使用的月癡獸的毛發制作而成，你沒註意過它在月光下的光澤格外好看嗎？”
另一邊，一曲終了，那位低年級的女孩的臉頰紅成了茶藨子一樣的顏色，而裏德爾則在內心為漫長的舞曲結束松快地長舒一口氣。
他現在要去同時做兩件事，一是釋放蛇怪，二是去找斯拉格霍恩教授請求使用飛路網前往聖芒戈魔法傷病院。
不，他並沒有生病，不如說現在身體的各項機能都處於一個十六歲少年的最棒的狀態，他只是需要一份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裏德爾耐心地等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披上隱身衣，熟門熟路地來到他偉大的祖先留下的密室前。他給蛇怪餵了足有兩加侖的沈睡藥劑，依據他對這條巨蛇體重的估算，這個劑量能讓它睡到第二天的這個時候。接著，他用回音咒將發號施令的聲音保存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他回了公共休息室一趟，然後光明正大地走了出來。
他果然在上樓梯的時候被普林格逮住了，可是他理直氣壯地解釋說：“我有急事找斯拉格霍恩教授。”
“任何事都可以第二天白天再說。”普林格不客氣地說。
“是嗎？”裏德爾拉起袖子，露出被某種藥劑腐蝕得只剩下一點皮肉，露出森森白骨的左手，“我想這樣的情況夠緊急了吧？”
普林格楞在原地，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在微弱的手提燈燈光下，倒是顯得很滑稽。
裏德爾冷著臉從他身邊經過，直直來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辦公室。鼻涕蟲教授喜歡晚起，也喜歡晚睡，因此在他敲了幾下門後，木門便自動打開了。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斯拉格霍恩教授喝了酒，甕裏翁氣地問。
裏德爾舉起左手，聲音發著抖：“教授，我似乎遭到了襲擊……”
斯拉格霍恩教授瞇起眼睛，看清了他的手後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噢，梅林啊，這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裏德爾的聲音越發顫抖，“我睡前去了趟盥洗室，洗完手之後就越發不對勁……”
斯拉格霍恩教授來到他身前，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
“看起來是某種神奇動物……比如食鐵獸的胃液……”斯拉格霍恩教授分析，沈思幾秒後宣布道，“湯姆，由於這種類型的魔藥材料太過罕見，學校內恐怕沒有準備相應的解藥，你最好是立刻去趟聖芒戈魔法傷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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